德國3比3意大利

（總比分5比4）

體壇周報駐意大利特約記者 沈天浩

意大利人來到多特蒙德，總是不乏戲劇性。2006年，藍衣軍團在這里對東道主上演補時絕殺，讓看臺上的德國球迷絕望；2024年，歐洲杯衛冕冠軍遭遇阿爾巴尼亞開場閃擊，靠巴斯托尼和巴雷拉進球逆轉。這一次，意德大戰在這里踢成3比3——在意大利足球史上，國家隊上一次踢出這樣的比分，還要追溯到1997年法國四國賽上對陣巴西。你或許記不住那場比賽的進球者，但肯定對這個畫面有印象：在熱爾蘭球場的草皮上，馬爾蒂尼和卡納瓦羅一同滑鏟，試圖阻截那個身穿黃衫的天外來客。

這一次，斯帕萊蒂的國家隊不再有這種級別的防線，但首發陣容中出現了保羅·馬爾蒂尼的兒子丹尼爾。遺憾的是，無論是后衛線上的后輩們，還是血緣上的繼承者，都無法接近昔日“馬隊”的水準：丹尼爾·馬爾蒂尼未能證明自己配得上首發背心，而藍衣軍團的第一粒丟球也始自他的失誤。加蒂在整個上半場都顯得狼狽不堪，布翁焦爾諾則在防守克萊因丁斯特時慢了一拍，造就德國隊首開紀錄的點球。

斯帕萊蒂在首回合的賽后發布會上說：“兩隊之間不存在檔次差距。”然而此戰前45分鐘，局面完全被德國人主宰，意大利隊對球權缺乏最基本的控制能力，在一對一中整體落敗，皮球幾乎過不了半場。納格爾斯曼變陣3421，左中衛施洛特貝克踢得更像個邊后衛，左翼衛米特爾施泰特則幾乎變成了邊鋒，德國隊整體的激進前壓，又基于他們強大的控制能力：戈雷茨卡和老搭檔基米希一起，繼續成為意大利人的噩夢；斯圖加特中場施蒂勒早在本賽季歐冠期間，就已經在面對尤文時踢出大師級表現，本役繼續閃耀。

心魔的自我復制

運動戰中徹底落于下風？別忘了還有定位球！三天前的圣西羅，納格爾斯曼對筆者表示：“定位球很重要，我們周六還要繼續練，希望周日可以借此收獲進球。”他真的實現了自己的愿望，卻大概沒想到是這種方式：唐納魯馬還在大聲地向隊友抱怨，基米希的角球已經悄然開出，門前無人防守的穆西亞拉，輕松將皮球打入空門。這是穆西亞拉成年隊生涯的第68粒進球，肯定是最輕松的一粒：對他的才華而言，這幾乎是一種輕慢。

有人將此球與當年亞歷山大-阿諾德助攻奧里吉的名作相比，可比起當年在安菲爾德慘遭逆轉的巴薩，這支意大利隊的失誤更低級、更可笑，以至于球員們在賽后對此羞于言及，只能草草回答：“我們下次會做得更好。”作為門將和隊長的唐納魯馬當背“首鍋”，但失球不只是他一個人的責任：沒有任何一名意大利球員注意到基米希的皮球即將開出，并提醒門將趕緊回位。

或許此前連續在定位球防守中失分的糟糕回憶，也讓意大利球員們在對手的角球進攻面前顯得格外緊張，進而釀成大錯。斯帕萊蒂在首回合賽后不想讓記者提及定位球問題，怕造成球隊的“心理陰影”，可真正解除心魔的方式，只能靠場上表現。意大利隊的過去12粒失球中，有10粒來自定位球，越犯錯越害怕，越害怕越脆弱。半場結束前，克萊因丁斯特接到基米希傳中，頭槌將比分擴大為3比0——從圣西羅到威斯特法倫，兩個45分鐘的時間里，這名門興中鋒突擊、傳跑、策應、頭槌，藍色防線對他毫無辦法。

逆境逼出超級基恩

意大利隊近年來的糟糕表現并不算少，但爛到這個份上、如此一無是處的半場，的確相當罕見。好在……只是半場。正如斯帕萊蒂所言：“在0比3落后的情況下保持平衡，并不是件容易事，比賽本可能以一場災難告終。”意大利隊下半場能夠連扳三球，首先得感謝對手的幫襯：先是此前參與了兩回合全部5粒進球的基米希，與薩內配合出現失誤，回贈客隊一球；隨后是納格爾斯曼連換三人，中場雙人組被格羅斯和阿米里替下，德國隊的控制力霎時減弱。

此消彼長，斯帕萊蒂的B計劃也發揮了作用。意大利半場連換兩人，表現最低迷的加蒂和丹尼爾·馬爾蒂尼被撤下，弗拉泰西的登場激活了位置前提的巴雷拉，波利塔諾則在右翼提供了關鍵的突破能力，并與迪洛倫佐將配合照搬到了國家隊。下半場中段，拉斯帕多里換下托納利，并在1分鐘后就為基恩送出助攻，佛羅倫薩中鋒面對若納唐·塔，晃出空間爆射梅開二度。

這正是基恩的價值：他有時候會錯失一些很簡單的進球，但人球結合能力出色，單打能力夠強，這是雷特吉們不具備的特質。基恩也是意大利隊本場最大的收獲：他此前代表國家隊出戰6次破門，對手分別是芬蘭、列支敦士登、立陶宛和以色列，2次助攻則送給了馬耳他。此番對陣德國梅開二度，是他第一次在與真正強敵的對決中成為主角。

本賽季意甲射手榜，打入22球的雷特吉已經基本鎖定金靴，15球入賬的基恩則排名第二，不過論及對所在球隊的重要性，基恩或許還要更勝一籌。更重要的是，雷特吉在對陣強隊時整體表現糟糕，基恩則在羅馬和國米身上收獲梅開二度，面對舊主尤文傳射建功，攻破亞特蘭大的球門，對陣米蘭和那不勒斯貢獻助攻。看起來，他似乎更有理由成為這支國家隊的主力。

后悔沒進四強，還是……？

基恩的兩粒進球，將意大利人的情緒基調從“絕望”變成“后悔”——假如沒有那粒愚蠢至極的失球……幾分鐘后，主題又變成了“憤怒”：施洛特貝克疑似犯規，迪洛倫佐在禁區內倒地，主裁馬奇尼亞克起初判罰點球，又在回看VAR之后改變了決定，引發意媒和球迷們一片嘩然。幾乎所有意大利人都相信，馬奇尼亞克的判罰出現了低級失誤：施洛特貝克或許用腳尖點到了球，可球權依然在迪洛倫佐的控制下，而那不勒斯后衛也是在腳腕被絆后才倒地的。那是比賽第75分鐘，如果比分變成3比3，德國人接下來的20分鐘將會相當難熬。

點球遲來了20分鐘。米特爾施泰特手球犯規，拉斯帕多里穩穩命中，給了意大利人“如果沒有錯判，我們就能晉級”的想象空間。斯帕萊蒂在發布會上先是自我批評，承認首發存在問題，隨后又表示球隊的整體發揮配得上進加時。可實際上，前45分鐘的不忍直視比起后45分鐘的蕩氣回腸，給人留下的印象更加深刻。

離開多特蒙德，意大利隊未能把四強決戰的主辦資格帶回家（德意之戰的勝利方自動成為東道國）。意大利的下一站，是6月6日的奧斯陸，在這里，藍衣軍團將與哈蘭德和隊友們過招，試圖在連續兩屆無緣后重返世界杯正賽。對于挪威人來說，世預賽已經開始了，他們在首輪比賽中客場5比0大勝摩爾多瓦，釋放出強烈的信號。防守哈蘭德，是否還得靠阿切爾比？斯帕萊蒂不置可否，但伊斯坦布爾的決戰已經是兩年前的事情，老后衛提供的安全感，時而真切，時而虛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