體壇周報全媒體記者 林良鋒

山中方數日，世上已千年。

此話形容足壇變遷，恰如其分。巴薩在溫布利再勝曼聯捧起歐冠，奠定了梅西球王的地位。兩年前，他在羅馬的決賽打進制勝一球，宣告一代巨星問世。十年，彈指一揮間。梅西拿到了個人第6座金球，前無古人，也難有來者。

梅西成了技術精湛的代名詞，他身上凝聚了南美球員的特點：矮小靈活，腳法細膩，射術精良，詭計多端。在他之前，赴歐打拼的南美球員，不僅活兒好，風格和個性更是百花齊放。梅西的國家隊前輩巴蒂斯圖塔，力量、體魄更像歐洲人。身形比較出格的也有。世紀之交的德甲，不來梅有位巴西外援艾爾頓。因為矮胖還跑得快，得了個“球形閃電”的綽號。羅納爾多因其速度驚人，盤帶如入無人之境，被譽為“外星人”。

過去十年，你還能看到特點突出、風格各異的好手嗎？有，但不多了。往后，越來越稀罕。孫興慜在上輪英超千里走單騎，引起足壇轟動。穆里尼奧夸他：“我立刻想起當年在羅布森爵士身旁，目睹大羅狂飆突進的一幕。”

有特點的球員變少了

大羅涮掉孔波斯特拉大半支球隊直搗黃龍，已是20多年前的壯舉。為什么穆里尼奧只記得大羅的進球？太少。過去十年，梅西也屢屢上演過五關斬六將的佳作。除了梅西，還有誰給你留下這個印象？少，極少。

獨狼也絕跡了。羅馬里奧游弋在禁區邊緣，只會右腳，極少跑動。但他一只腳能完成別人兩只腳忙不過來的活兒。1994世界杯預選賽，巴西對烏拉圭，羅馬里奧接右路隊友傳中，從大腿墊下來球，鉆襠過掉對手到射門，一氣呵成，肉眼來不及看清，他已做完動作。還有那個罰任意球挑戰常識的羅伯托·卡洛斯。現在還有誰操刀任意球，你擔心會鬧出人命的嗎？埃弗頓代理主帥鄧肯·弗格森亮相，你驚覺這類塔式中鋒也消失了。

梅西六膺金球，三十有二。仰慕梅西長青，人們不禁會問：為什么沒有少年天才挑戰梅西？今年的金球獎，馬內和薩拉赫分列第4和第5，都過了27歲。姆巴佩有望成為下一代巨星，得票只有梅西的零頭。他正值梅西首奪歐冠的年齡，已是世界杯得主，卻在投票的人心目中，和梅羅相去甚遠。姆巴佩的隊友內馬爾出道時也被寄予厚望，連銀球也沒有。

十幾年前，C羅和梅西接踵捧起金球，人們歡呼新一代巨星崛起，齊達內、大小羅后繼有人。現在，我們不僅沒有看到小梅西，C羅二世橫空出世，霸占“銅球”都成了挑戰。哈維、內馬爾和格列茲曼各拿過兩次銅球。哪怕接近這兩人的晚輩也沒有。有那么幾個名角似是而非。按年齡段劃分，姆巴佩、斯特林和馬內看著“像”（梅西投票給馬內），但距離“是”就差得遠。又豈止是鋒線的巨星青黃不接，各個位置莫不如此。

德布勞內也許是最接近普拉蒂尼的進攻中場，傳球，射術都一流。但丁丁是普天王二世嗎？不是。德布勞內決定勝負的能力、氣質和腳法，也不及普拉蒂尼當年。你更找不到第二個齊達內，能在與球共舞的瞬間，讓對手灰飛煙滅。坎特攔截功夫一流，和前輩馬克萊萊比，欠點火候。否則，人們會用坎特命名他的位置。要找更全面的防守中場，世紀之交這類人多的是，基恩、戴維斯、維埃拉是佼佼者。西班牙二奪歐洲杯，拉莫斯已是其中主力，到現在，西班牙還沒有誰能讓拉莫斯自比廉頗，解甲歸田。

青訓流水線，球員蘇聯化

為什么會這樣？

看看現在的球員。體形差不多，體重差不多，技術動作差不多，基本兩腳能踢，多能卻不專。剝去俱樂部的號衣，你很難認出他們。這就是職業青訓給你的產品，仿佛流水線下來的罐裝飲料。在全球化的背景下，個性、風格和特點很早就被剔除。場上幾乎清一色的機器人。吉雷瑟、蒂加納和羅馬里奧在青訓選才時就被刷掉了，根本不會讓你熬到學徒出身。

我們發現，歐洲職業俱樂部正在走東歐國家專業體制時期的老路。孩子們從小開始圈養，練球之外別的都多余。練的也是程式化的動作，他們也許能模仿前輩一招半式，但永遠不會成為前輩，更不可能獨創風格，留下印記。

蘇聯解體前后，大部分國腳獲準留洋。成功者寥寥。只有米哈伊利琴科在桑普多利亞拿到意甲，其他人很快回國。其中一位說起出國失意，“我們極不適應，過慣了集體生活，突然要自己照顧自己。離開了洛巴（指國家隊教練洛巴諾夫斯基），我們沒有主心骨。”歷屆大賽，你能記住來自南美、荷蘭、法國的球星，卻不大記得住蘇聯、波蘭、羅馬尼亞和捷克斯洛伐克的國腳，因為他們都差不多。三十年后，年輕球員和上述國家的球員并無本質不同，區別是荷包。

讀老一輩球員的傳記，你會被他們極富個性的言論感染，為他們的奇聞軼事噴飯。這個年頭的新人，少了個性的色彩，多了逃避的屬性。成績一旦搖擺，主教練立刻被推到下課的邊緣；球員卻極少挺身而出挽救球隊的命運。他們不敢，也不愿。溫室里培育的花朵，養尊處優，沒有責任。比賽輸了，是主教練的責任；進球了，是自己的功勞；球隊成績欠佳，等俱樂部砸錢。至于他們該做什么，付出多大，找我經紀人談去！青訓沒有培養出更多的梅西，倒是造就了一大批巨嬰。未來梅西退役，是足壇的損失，也是樂趣。至少評金球獎，你定睛細看，還能認出獲獎的哥兒們是誰。他們在場上，你還真做不到。